进去之后，焕丫被眼前热闹的景象给困住了脚步。

长街两侧支起了摊棚，挤得密不透风。

卖年画的竹竿横七竖八地架在半空，红艳艳的门神、财神在寒风里哗啦啦翻飞。

货郎担子塞在人群缝隙里，拨浪鼓“咚咚”两声刚响，立刻被淹没在鼎沸人声中。

人挤着人，背篼挨着背篼。

小娃娃们裹成圆滚滚的棉球，坐在篾条编的背篼里啃糖瓜，糖渣糊了满脸，稍大些的孩童就跟泥鳅似的在腿林间钻窜，被大人揪住后又少不得一顿打。

“借过借过。”焕丫夹在人群里，艰难的往前移动着。

“丫头，把背篼拿下来抱在前面。”

宋母说道：“省得被人撞到头。”

“好嘞。”

焕丫又艰难的取下背篼，抱着走时，空间倒是比先前宽多了，就是那些坐在背篼里的小娃娃一个劲往她怀里看，一双眼眨巴眨巴的，像在看什么稀奇物。

就这么在人群里挤了一刻钟，到了主街道的十字路口时，人群才稍微松散了些，勉强能放得开手了。

“呼！终于舒服了！”

焕丫吐出一口浊气，转头对宋母说：“婶子，这会儿才卯时末吧？人就那么多，再等会儿来岂不是更多了？”

宋母笑着道：“待会儿来的，就是其他镇上的人了，所以咱得赶紧买了回去，不然怕是要在镇上挤好久嘞。”

焕丫点头，跟着宋母往书铺走。

比起主街那边的热闹，书铺这边明显冷清了。

街上偶尔走过几个人，也是抱着红纸匆匆走过的书生。

很快，焕丫便看到了书铺的牌子。

“青简轩？”

“哟，小丫头还识字呢？”

焕丫循着声音望去，只见书铺门前的青石阶上立着个圆润似弥勒的身影。

那人裹着件靛青色的厚棉袍，腰间系着的锦带被圆滚滚的肚子顶得微微上翘，活像裹了层绸缎的瓷坛子。

他正笑呵呵地朝这边招手，圆脸上两团红晕被寒气蒸得发亮，连修剪得齐整的短须都跟着颤动。

不等焕丫回答，宋母便笑道：“严掌柜近来可好？”

“呀！宋夫人！”严知殊眼睛一亮，整个人像是颗被推了一把的汤圆，灵活地“滚”了出来。

“宋夫人可算是来了！我这等得梅花都快谢咯！”

他嗓门敞亮，一边说一边侧身让路，肚子险些蹭到门框，却被他轻巧地一扭腰避开了，动作意外地灵活。

“这位是？”他看着焕丫问道。

宋母笑着拉过焕丫的手，介绍道：“这是我家焕丫。”

“宋夫人家的？”严知殊一愣，圆脸上的笑容顿了顿，小眼睛眨了眨，他没听说宋天成有个妹子啊？莫非——

他猛地一拍大腿，恍然大悟道：“是您儿媳？”

宋母摇头失笑，也没说焕丫的真实身份，只道：“我闺女，今儿是来给天成买点东西的，不如我们里面说话？”